上虞寄来的梅干菜
发布日期:2020-01-06 15:09:44 作者:汪雪英 来源:
某年的一个夏日,我接到一个当地邮局打来的一个电话告之,说我有一个包裹,是从浙江的一个乡村邮局寄过来的,让我赶紧来取。
放下电话,一看时间,还早,没到邮局快下班的时间段,于是,我飞也似的跑去邮局,匆匆领回来。迫不急待地要斥开,可这包裹挺严实呢,包了一层又一层,我轻轻地拿起剪刀,轻轻地一划拉,手起刀落,所有的胶纸都折开了,里外共三层包装,被薄薄的透明胶纸,左右上下地缠绕在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纸箱上,打开纸箱,里头是一个黑色的塑料封,这两层包装,都有“中国邮政”的字样,自然是邮局在主人邮寄时,要求加上的,这自然也是为了在运送过程中,起安全保障作用的,自然也是不漏风,不透水;再打开第三层,里头是一个透明的白色塑料袋,打开这一层包裹时,一股浓郁的芳香扑鼻而来,那是我远在上虞的姐妹红霞赠寄来的梅干菜,这是红霞的最爱,也是我的最爱。
我是做图书版权代理的,赚的是这方面的钱。我的生存,我的发展,自然和全国各地的写作者,是分不开的。我通过帮别的作家代理版权图书,以维持我的创作,我的纽带,一是作者,二是出版社,三是一条邮政,虽然现在发稿子,可以用邮箱和QQ,但签订正式合同,终归还是要邮寄的。
三年前,我既歪打正着地帮了远在浙江上虞的红霞出了一本书,她是儿童文学作家,我帮她代理出版的是一部《月亮忘记上班了》的儿歌集。书出版之后,红霞幸运地成了新晋作家,并在当地拥有了一些荣誉和知名度。其实,她是在我这里出过书的众多作者之一,她与我未曾谋过面。所以,她长得怎样,我长得怎样,都是通过各自的博客了解到的。就是这样的一个朋友,在某一个不经意的日子里,却给我打来了电话,说要给我邮寄一份礼物,这礼物,就是乡村的梅干菜。
红霞在电话里说,她母亲从乡下制作了一些梅干菜,量蛮多,说要送些梅干菜给我,她说这话时,让我从内心感觉到友情的温暖,也让我想起了童年时,我和母亲经常在家里制作的咸菜和酸菜。
我想,我若是拒绝了红霞,便是抱绝了一份好意,那我就是一个不知好歹的傻丫头,不懂人情和感恩。于是,我迟疑了那么几秒钟,就在电话里爽快地答应了。我在广东东莞,红霞在浙江上虞,彼此隔山隔水,又从未曾相见,但红霞邮寄的包裹还是很快就收到了。
我知道,梅干菜的制作方法,与咸菜雷同,也是摘了菜,洗净,晒干水,剁碎,放些许食盐,倒置放在坛子里,用坛盖封口,或用草木灰封口,放个半月二十天的,拿出来,晒干。再用不透气的塑料袋装好。就可以当成配料和主料,煮着吃了,虽然,梅干菜也不是什么稀罕物,只要肯花时间和心思,加上殷勤,以及耐性,若天气晴好的话,不出二个月,就一定会做得出郁香的梅干菜。
可我知道,红霞的母亲,她老人家年龄大了,要带孙儿,要下田种地,还要做这些梅干菜,是很不容易的。老人家为了儿女,不辞辛劳,只要孩子们喜欢,老人家就乐意,不管有多难,都会坚持到底。可红霞对她母亲说,妈妈在乡下做的梅干菜好吃,家里若是有白菜多的话,就多做一些吧,她说自己偶尔在家请客吃饭,大家都喜欢妈妈的梅干菜,她说要分送一些给邻里,同事,以及友人。她母亲二话不说,毫无怨言,就做了比往年更多的梅干菜,并不远数十里,从乡下运到城里,给成了家的儿女们,一家一家的送过去。可红霞收到她母亲做的梅干嘛,还不未忘记,要给远在广东的我邮寄一份,那是一份怎样的爱意,才可以想到要送我。不是说,千里送鹅毛,礼轻情义重么?这分明是一份充满爱意的沉甸甸的礼物。
虽然,在乡村,梅干菜或许不值什么钱,但到了城市,梅干菜就是值钱的,尤其是乡村自家种的绿色植物,那就更不是用钱就可以衡量出来的。这是一份爱,是友谊。我知道,在远方,还有这么一样的友人,在默默地关注我、牵挂我,她家里有些什么好吃的,还会想到要给不远千里,给我邮寄过来,这是多么朴实的一份情怀,我感受到友谊,由远而近,清风般扑面而来,也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温暖。
红霞说她的母亲长年住在乡下,年年到了五月份,都会做一些梅干菜,晒干,放好,从乡村,坐长途汽车奔波进城,来到红霞居住的城市,还有她的姐姐妹妹们居住的城市,给她们每人送一些梅菜干。而红霞又把她母亲赠寄给她的梅干菜,分给了我一部分,让我与她一样,享受到她母亲的一份爱意。当然,红霞也会赠寄一些给她的邻居、同事、亲友。我的小妹,和红霞是友人,就曾收到过她的梅干菜。
梅干菜对于有些厨艺的我来说,那可是不可多得的稀罕物,是难得的美味,我可以用梅干蒸红烧肉,梅干菜炖五花肉,梅干菜扣肉,也可用梅干菜熬汤等。梅干菜的功用,也相当于海带和六豆,在大热天里,打两个鸡蛋,或卖二两瘦肉,加些许梅干菜,熬成汤,喝了清热解毒润肺,神清气爽,舒畅极了。这可能是我最爱梅干菜的理由之一。
做了一碗梅干菜鸡蛋汤,喝着这浓浓的梅干菜汤,碗里咖啡色的梅干菜,咖啡色的汤,我欣喜若狂,这让我想起了久远的儿时的乡村,以及乡村记忆里那贫瘠的童年,童年里那些清瘦的记忆和往事。
梅干菜,在我们江西,也叫作咸菜。自然,我们还会做一些酸菜。自我记事起,我就知道,我的母亲也会年年做,那是留着青黄不接的荒月里的一种备用菜,像大豆,萝卜干一样,以备荒月时一家人享受。而且,剁碎青菜的,也一定有我的参与。我小时候,经常和母亲一起,学做咸菜。这些操作流程,除了我弄不动那些坛坛罐罐,其它的,我都会做。
那时候,一过春节,万物复苏时,也是大叶青菜可以吃菜茎和菜杆子的时候了,它的菜叶,自然是不再嫩稚,可这种菜,除了根,它的杆、茎,叶都可以吃,这是南方一种常见的农家蔬菜,可万物生长之时,却是青菜要从土地上退隐还土之日,菜茎和菜杆都可以吃了,那大叶青菜的生长期也就临了,快要过时令了。这时,该留种的,早就留了,从不摘一片叶来吃,尽情地任它开花结籽,它的籽,与油菜籽长得一样。其余的,统统拔掉,把土地重新翻转一次,青菜要给其它的蔬菜腾地儿,比如:辣椒秧、茄子苗、豆角、黄爬要搭架爬腾,这些春天里栽种的蔬菜以机会,我妈的做法跟红霞母亲一样,把到季节的青菜全部扯掉,唤我和弟妹这些孩子,分送给左邻右舍一些,让大家都尝尝这最后一碗青菜,余下的,留着自家淹酸菜或咸菜。我们淹的咸菜和酸菜,都是大叶青菜,杆粗个高的那种,不似红霞母亲淹的细白菜。
在浙江,一到五月份,农村便家家用小白菜制成梅干菜。梅干菜的做法,其实很简单,把小白菜的叶和茎,一片一片地在水里洗净,晒得淹不拉叽,叶子搭拉着像个半死不活的晒淹的软状,再剁碎块状,一小块一小块的剁碎,装进平常存酿酒坛子里,坛口向下倒过来,压在地上,坛口处放点草木灰,以防进了空气,菜就会坏掉,等个一月半月的,再拿出来,洗净,晒干,不放盐的,成酸菜,放少许盐,便成咸菜了。晒干的咸菜或梅干菜,放进嘴里,嚼一下,有着淡淡的味儿,感觉很舒爽。晒干后,装进不透风的袋子里,密封,放在干躁地方。到夏天的时候,拿出来煮汤,三荒五月的时候,就是一道美味的菜肴。
东莞这边制作菜干,更省事,把菜叶摘了洗净,也不剁碎,一朵一朵的菜,直接晒干,一扎扎捆起来,就叫菜干。晒干的菜干,卖到三十多块钱一斤,东莞人喜欢用菜干煲猪肺,把菜干和猪肺放在盅里,细火慢炖地煲它三个小时,喝起来,清爽的很,这猪肺,清热解毒,也化痰止咳,不仅是一剂良药,还一样的美味,一样的滋养人。
如今,我年年收到红霞邮寄过来的梅干菜,我便告之母亲,我们母女俩,偶尔也像制作酸菜和咸菜一样,如法炮制,用小白菜制作成梅干菜。这偷师的手艺,我算是学会了,我做出来的,居然也挺美味。
梅干菜简称梅菜,也叫霉干菜,是我国一种传统烹饪原料,有的地方也用雪里红或其他芥菜种类的茎叶,加些许盐,腌制风干而成。还有人说,梅干菜是在南方梅雨季节时制作而得名,另一说说梅干菜的梅,不是梅,而是发霉的霉。可能吧,梅雨时节,雨水多,自然放在家里的东西,也容易发霉,这样理解,也对。浙江的梅干菜,与我们江西制作的有所不同,浙江人除了以白菜淹制,还加入竹笋干等物进去,晒干了,放在一起做汤或做菜,就多了一些原料,自然也就多了一道不同的风味。
我和红霞的友谊,从梅干菜开始的,通过邮政的方式开始,并一直维系着,这些梅干菜,同时也是我们友谊的见证,这条邮路维系的,不仅仅是梅干菜,同时还有友谊,爱意,以及我们的写作,和彼此的情感。